菜豆水-凯发网站

　　□杨一父

　　 使用豆子制作食物很神奇，每道工序都可以产生一道菜——将豆子加水磨细叫豆浆，豆浆装入布口袋过滤出来叫细豆浆，细豆浆加卤成豆花，豆花再老一点叫豆腐，豆腐放时间长一点叫臭豆腐。豆浆加菜熬煮，叫菜豆水。菜豆水有多种叫法，有的地方叫豆渣菜，有的地方叫菜豆渣，有的地方叫豆泡菜。老家多叫它菜豆水，也叫菜泡子。虽然称不上美食，在农村却是历史悠久，而今还是极为常见的农家菜。

　　 菜豆水是怎样做的？

　　 把豆子放进盆里，清水泡几个小时，之后架上手磨，一圈一圈转动石磨，一锅豆浆就磨成了。根据时令，菜园里有什么菜就下什么菜：胡瓜叶、青菜叶、红苕叶、土耳瓜叶都可以，甚至山上能吃的野菜叶子也可以。各种叶子有各种叶子的味道，叶子放进豆浆里，经豆浆浸润，豆浆有了叶子的味道，叶子也有了豆浆的味道，浑然一体。

　　 菜豆水何时发明并流传下来已经无法考证，但我知道，茶马古道上的背夫是经常吃这道菜的。背夫背茶进康定，路上唯一的干粮就是火烧子（玉米面做成的一种馍，将面团放进灶膛里，用柴灰盖着直到烫熟，可以一个星期不变味），每到驿站，将包袱里的火烧子取出来，向店家要一碗菜豆水，把火烧子泡进去，豆浆浸润到馍里，一咬，满口生香。一个背夫，半边馍馍，两碗菜豆水，也就吃饱喝足了。第二天，又继续上路。

　　 小时候，即便这么简单的菜豆水也是很难吃到的。豆子要卖钱，那可是我们的学费和新衣，但也有例外——比如背煤和种洋芋的时候，家里要请人，不仅能吃到菜豆水，还能吃到盐菜回锅腊肉等好吃的。

　　 山里秋天要炕玉米，冬天要烤火，母亲想要把一年的煤炭一次性备齐。煤场离家有好几里路。头天晚上，母亲挨家挨户去请劳力。第二天天不亮，十多个健壮小伙子就在大哥、二哥的带领下，打着火把向煤场进发。豆子是头天夜里就泡好了的，菜也是洗了一大筲箕放在灶台上。鸡叫头阵的时候，母亲就起床了，开始推磨做菜豆水，等到东方鱼肚白，一锅菜豆水已经做好。

　　 听到带头背煤的儿子出门，母亲叮嘱几句，又开始在灶前灶后忙碌起来，烧火烧子、煮腊肉、切洋芋……

　　 院坝里一阵拐子响，背煤的队伍回来了。母亲把早已烧好的洗脸水端出去，大家赶紧洗脸。一大批小伙子，光膀子的有，搭着半边汗衫的有，来不及洗干净脸的有，大伙儿一人端着一海碗菜豆水，拿着半边火烧子就大口吃起来。桌上的盐菜回锅腊肉总是很少，几筷子就没有了，其余的菜也是一扫而光。

　　 第二天早晨，或者某天早晨，家里大哥、二哥又得去帮别户家背煤，这叫还工，家家户户都一样，吃的也都是菜豆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