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 2020-08-15 08:54:12 来源:雅安日报
黎杰/文
父亲从地上捡起一根黄荆条作势要抽打我时,说了一句话,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:喊你读书,你要去爬皂角树。
那时,我对皂角树一无所知。
直到后来有一天,姐姐不知从哪儿带回一菅像胡豆荚一样的东西洗头时,我才知道那叫皂角。皂角比地里长的胡豆荚大一些、长一些、硬一些,区别在于一个能吃,一个能洗。
父亲说那话时,我是囫囵理解的,所以我猜,父亲他自己是否理解那话,我吃不准。那时,家门前,房屋后,斜坡上,黄荆子树很多,长不高,丛生,不成材,不成器,只能砍回来当柴烧。父亲想打我时,随处都可找到黄荆条。父亲最信奉的真理是“黄荆条下出好人”。因此,我没少挨黄荆条打。我恨死了黄荆子,想砍,又砍不完。父亲喜欢一边挥舞黄荆条打我,一边总说,“喊你读书,你要去爬皂角树。”
由此,我便有些急切地盼望见到那株未知的皂角树。
姐洗头时,我就站她旁边,她把头埋到瓷盆里,然后将皂角裹在头发里,使劲搓,使劲揉,一会儿,头发里就有泡泡冒出。我看姐满头泡泡就笑,姐见我笑,就用泡泡抹我,我便笑着跑开。
那时,家里没洗发水,能有一块皂角已经算奢侈品了。我问姐从哪儿找到皂角的,姐说,她也不知道,这块皂角已经经过好几个人的手,都有些圆润和发黑了。
我试着想在村里找皂角树,一来是我想真正地爬一次,体会爬皂角树的滋味,二来是也想找一菅皂角,摘回去给姐洗头。但最终没找到。
我没能爬上皂角树便考上了大学。此时父亲早已过世。我想,如果他还健在,一定会以为这是他的黄荆条起了作用。
后来经人介绍,才知道皂角树长满了刺。我仔细瞧,终于看出了一点父亲说那句话的意思。皂角树上那么多刺你都敢爬上去,读点书真的有那么难吗?
后来,我去学生家家访,见到一株更硕大的皂角树,树枝上吊满了一串又一串的皂角,高低错落着,像极了五线谱上的音符。我问,怎么不摘?家长说,树上刺多,没人敢上。加之现在谁还用它洗头?自然没人摘了。
我却呆呆地想另一个问题,是呀,读书再难,也没爬这株皂角树难吧?
事实上,我对皂角树也不惊奇了,我遗憾的是从来没对儿子说过那句话,我说不出口,我知道儿子从没见过皂角树,说了也白搭。
今年端午,我去儿子家,在他居住的小区花园里,我又碰见一株皂角树。我试着问儿子,认识此树么?儿子摇摇头。
我一下子就释然了,大抵儿子是不会去爬那树的。
有时,我们儿时爬过的树,或想去爬的树,儿子或许并不感兴趣。
我又想,儿子或许压根就不想听父亲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。
审稿:程普 白雨锶
责任编辑:郭涵
来源:雅安日报 日期: 2020-08-15 08:54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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